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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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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

我一個人靜靜的躺在沙發上,正在氣定神閑的癱著。

老楊忽然問了一句:“我能暫時住在這嗎?”

我:“隨便,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一輩子都成。”

老楊:“算了吧,呆幾天就走,我臉皮沒那麽厚。對了,你一個人不無聊嗎?”

我:“不無聊。”

老楊:“不想著找一個伴?”

我:“婚姻都沒了,找什麽?”

老楊:“婚姻沒了,不代表不能找伴侶啊。一個人不孤獨嗎?”

我:“是有點,但不重要。我從小到現在就一直挺想一個人呆著的。”

“如果算以前的話,或許還有幾個雇傭的工人可以跟你說話。但現在,都是人工智能嘍。沒什麽特殊情況是不會有人來這的。”老楊淡淡的說。

我:“對,但那又怎樣?”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到了我的書房那裏。我的書櫃上擺滿了24史,從《史記》到《明史》。

全都是古典典藏版的那種,不是20多本冊子。而是能裝滿一整個書櫃,可以做研究的那種24史。

當然了除了《史記》看了一個開頭外,別的連動都沒動過。主要是為了顯得有文化有逼格嗎!

我問老楊:“這地方牛逼吧!”

“不好。”

老楊搖搖頭說:“三面有林子,如果有歹徒想要接近別墅很容易。還有這湖岸,離房子太近了,很難防範從對岸樹林中下水的蛙人,不過這周圍的草地很好,提供了一些開闊空間……”

“你就不能浪漫點嗎?職業病犯了?”

老楊嘿嘿的笑道。

“開玩笑的。幹這行幹了大半輩子了,突然不讓我幹還適應不了呢。”

我:“那你現在也可以幹警察。”

老楊無奈的搖了搖頭。

“將近兩個世紀過去了,你覺得清朝人還能幹21世紀的警察嗎?就算不考慮這些,我也差不多是退休的年齡了。”

“好吧!”我說。

我隨後從紅酒瓶裏倒了一杯酒,遞給了老楊。

“正宗的葡萄酒,法國那邊的拉菲。”

“我現在不能喝酒,對身體不好,戒了。”

我楞在原地,忽然明白了些什麽?將酒杯重新放到桌子上,自己一個人默默的喝了起來。

老楊接著說:“最近煙也在嘗試戒掉,對身體不好。”

我:“那那邊有椰汁。”

“好,謝謝。”

老楊倒了一杯椰汁,喝了起來。

第二天早晨,雨後初晴,在我的感覺中,仿佛是老天爺為了慶祝我享樂主義的勝利把這個“桃花源”重新清洗了一下子似的。外面雨蒙蒙的,美的如畫一般。

我打開窗戶,一陣陣涼爽的風吹了進來。我能開著幾袋子的零食吧唧吧唧的吃著 ,好像從來沒有那麽輕松了。

而這個時候,我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是周楠打過來的。

我立即接了起來,在顯示屏的另一面我開玩笑的對周楠說:“喲,老周。你額頭上怎麽長屍斑了?”

周楠:“這是濕疹,(zhen)疹。”

我:“屍斑,(ban)斑。”

周楠一眼無語的看著我……

而我則是笑著說:“老周頭上長屍斑了……”

周楠無語的說:“不聊這個,你現在在哪呢?”

我:“西歐這邊,正在我自己的莊園裏。這可是享樂主義的偉大勝利!這是個古典的歐式莊園,進去還有一種穿越的感覺。但裏面的設備一應俱全,人工智能,電視,游泳池,噴泉,湖,還有私人游艇,賽馬的馬,還有一輛跑車……什麽都有。”

周楠:“對對對,享樂主義的偉大勝利!”

我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說:“那你現在幹嘛呢?”

周楠:“在歷史博物館裏面,當歷史講解員。今天不上班,但實際上,這個工作想不想幹都行。”

“那你為什麽要做?躺平不行嗎?”

周楠:“閑不住,為了社會多做點貢獻嘛。”

在一陣寒暄過後,周楠掛掉了電話,長舒了一口氣。

她看向了窗外,一縷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過來。之前她在歷史博物館裏面向孩子們細心,愉快的講解歷史。尤其是有關於納米蟲子還有未來聯絡員之類的。

她發現這些已經寫在了書中,寫在了資料裏的歷史。像往常的無數個時代一樣,真正願意鉆研這些的人是少數的人。

但她依然像願意了解的孩子們耐心的講解著,她很開心,那些孩子也很開心。

歷史書一頁頁翻過,曾經的人們終究也成為了歷史。

一切都過去了,天大的事情也被歲月這條長河抹平了。

如果千秋功罪真的有人評說,現在也好像有了一個答案了。

我打開電視機,這在這個時代是早就淘汰舊玩意了。不過我還是去買了一臺,在一間專門做過去生活用品覆古的店鋪裏買的。

我並沒有去看它,只是打開為了烘托出了一種氛圍。一種很熱鬧的感覺,說實在的,跟過去看春晚一樣。

現在,在這個時代。我卻是我人生中最悠閑的一段時光。我沿湖邊漫步,在湖中泛舟,把采到的蘑菇和釣到的魚讓人工智能做成美味。我隨意翻閱著書房中豐富的書籍,看累了就出去開車跑上幾圈,賽車之類的。我騎馬沿草原和森林的小路向雪山方向去,但從來沒有走到它的腳下。經常,我一個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著湖中山的倒影,什麽都不想或什麽都想,不知不覺許多天就過去了。

那段時間,我總是一人獨處,這是我最享受的一段一個人的生活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水面上的一座紙船,靜靜地跟著水面漂著,不知飄向哪裏,也不關心將要漂向哪裏。我想起以前的日子,我驚奇地發現,這並不長的一段時光竟使自己冬眠前的前半生恍如隔世,而我很滿足這種狀態。

突然,電視機中播報了一則訊息——“考古學家在中國一座漢朝古墓考古挖掘中發現了一壺美酒。今鑒定發現,這壺美酒歷經了2000餘年的時光。一直保存到現在,還可以喝……目前正在熱烈拍賣中。”

我在這段時間裏很少去外界,但這並不代表我對外界充耳不聞。事實上,我一直通過各種信息渠道(主要是抖音)了解到外界的各種信息與事件。

我對這些很感興趣,喜歡獨處,一邊又喜歡關註外界的各種信息與有趣的事情。

這時,老楊就坐在沙發上。

他看見我饒有興味的盯著電視機。

“大概率是個坑,雖然你很喜歡酒。但我勸你最好不要去買。”

我:“我想試試。”

老楊:“好言難勸該死的鬼,去吧去吧,世界這麽大,總要倒點黴。”

我興致勃勃打開了一個筆記本電腦,這可是現在這個時代很稀罕的產物。只不過它現在跟紙一樣薄。

在一天後,我成功的拍下了這瓶“美酒。”

我在顯示屏上興致勃勃的看著。

“華無疾先生,十萬一次。”

“華無疾先生,十萬倆次。”

“華無疾先生,十萬三次。”

隨著拍賣的拍賣師一錘子敲了下去,這件奢侈的商品就歸我了。

老楊:“咋了,買下來了?”

我:“對。”

老楊:“完了,十萬塊錢白瞎了。”

我:“不會白瞎的,就算白瞎了,就當買個教訓嗎。再說了,都小錢。”

老楊:“十萬塊錢都隨便小錢,真奢侈。”

我:“這麽多人,不都是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說的也是。”老楊將電視的頻道重新換了一個,默默的說著。

電視劇上開始播的一則關於貪腐的電視劇。

我瞄了一眼那個電視劇說:“你之前幹警察工作的,有時候也會接觸這些吧。”

“是的”老楊說。

“那你再看這些,不會覺得單調嗎?”

“不會的,再說了有些事情不管過多少個世紀,看似改變了,實際上就是那套。”

我:“你說的什麽意思?”

老楊:“看似上進步了,實際上不一直都是那一套嗎?”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

我接著岔開話題說:“那瓶酒經過了2000多年的歲月的沈澱,口感可能是無與倫比的。”

老楊:“對對對,無與倫比。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那瓶酒擺到了莊園的客廳,古舊的瓶子上布滿了歲月的沈澱。光是看一眼,就知道沈澱的很入味。

我拿過來了一個酒杯,將了一大瓶美酒的壺嘴兒對準了酒杯。倒出了幾杯酒,一股子奇怪的色彩。

我嗅了嗅後,把酒杯湊到嘴邊。

我喝了第一口,極力說服自己嘗到了天籟般的滋味,但終於還是沒有勇氣再喝第二口。

老楊問我一句:“咋了,這酒怎麽樣?”

我:“好喝極了。”

隨後突然“撲哧”一聲一口咬住我的嘴邊噴出,隨後突然開始劇烈的幹嘔起來。將今天吃的所有東西,一股腦兒全吐了出來。

感覺都快把命吐出去了……

老楊立刻把我扶了起來。

同時還補充了一句:“你他媽全身上下都是軟的,就他媽嘴是硬的。”

我沒有力氣接著嘴硬,只是虛弱的想要重新躺在沙發上。

而一般的人工智能正在趕來收拾嘔吐物,同時為我的健康狀況提供最好的建議。

我看到老楊臉上一股擔憂的眼神。

我渾身無力的躺在沙發上,一躺下來就躺了許久,連我自己都忘了具體躺了多久了?

但好在後來一段時間的虛弱過後,並沒有大礙。

我說:“老楊,我真他媽得聽你的。”

老楊:“勸不動,實在勸不動。”

我:“不過你是怎麽覺得有問題的?”

老楊:“職業直覺,像這種東西十有八九不靠譜。”

直到後來我突然在電視上看到的另一則訊息。

“經專家考證,之前考古發掘漢代古墓美酒,實際上是古代的夜壺,裏面裝的是尿。”

我腦子裏一頓天旋地覆,開始用手指仔細的在自己口腔裏摳著些什麽。

“別摳了,心理作用,都喝進去吐出來了。”老楊說。

我此時此刻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想法,就是:“操他媽!我就操他媽!操他媽的!”

有一天我獨自的坐在走廊地面上,欣賞了我跟全球各地買來的藝術畫作。

當走在了那副《馬桶上的沈思者》的時候,我獨自一個人默默的坐了起來。點了一根煙,看著那幅畫。

一個男人坐在馬桶上,用手托著下巴。似乎正在思索著些什麽……

老楊這時走了過來,看了看我說:“這幅畫有什麽特別的嗎?”

我:“有特殊的意義。”

“什麽意義?”

我隨後慢慢的將心靈深處一段記憶講給他聽。“從課堂上的書桌,從這副奇怪的畫作前,從絢爛的晚會燈展,從雨後初晴的星空,在那家平凡的小飯店……”

老楊聽我慢慢的講完之後,深思的說了一句話:“挺好的,但不要想太多了。早過去了,即使是她的孫子的孫子在現在這個時代也應該早就入土了。”

“對,說的對。”

在我的心靈的深處她已經極少出現了,過去了,都過去了。但我知道,在我心靈中有一塊疆土一直都是屬於她的。

老楊隨後走在了走廊上,另外一副畫作的面前。

他念出了畫作的名字《羅納河上的星夜》梵高的作品。

他說:“這應該是你這裏最好的畫了吧?”

我:“是的,不光如此,在我眼裏這還是梵高最好的畫作。”

老楊:“1000個人眼中有1000個哈利波特嗎,這幅畫是你自己買的嗎?”

我:“不是,莊園的前主人送的。”

老楊:“他人還怪好的嘞。”

老楊之後離開了莊園,我挽留了一下他。並對他表示:“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一直都住在這裏。”

“但是他拒絕了。”

他說:“謝謝,算了吧。這處桃花源…我不會一直呆在桃花源裏的。不過這裏似乎很適合你。”

我:“是的。”

他走了,正如他來。

一個月後,我突然接到老楊的電話。

我:“什麽事情?”

老楊:“華老弟,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麽嗎?”

我:“你看見了什麽?”

老楊:“我看見了一群狗,那可是一群狗。排隊後空翻翻進了水溝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把它拍在抖音上…哈哈哈哈哈。”

我:“然後呢?”

“然後,哈哈哈哈哈……我立馬發給你,或者你自己搜也行。”

我:“算了吧?這很無聊。”

老楊:“哪裏無聊了,那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可是一群狗,一群狗。”

我:“然後所以呢?”

老楊:“它們都排隊後宮翻進了水溝裏,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臉的無語,沈默了。

真是無聊的一天。

那天傍晚下起了雨,這是我到這裏後無數次下雨中無比普通的一次。客廳中很是陰冷。我坐在沒有火的壁爐前,一個人靜靜的坐著,聽著外面的一片片雨聲。感覺這幢房子仿佛坐落在黑暗海洋上的一座孤島上。我把自己籠罩在無邊的孤獨中,老楊走後,我顯得更加孤獨了。

當然了,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平日裏都是獨處的,因為技術已經幾乎什麽都有了。物質生活相當充沛,就算無聊,不是還有虛擬現實技術嗎?

說到這個,全世界都待好好感謝我和胡文、吳一秀。

不過也好像不用感謝,就算沒有我們,也會有別人的。

這種覆古式的莊園,讓我從外界的“未來”世界中脫離了出來,似乎又穿越回到了21世紀的世界中。

這個“未來”當然要好的多,我已經開始逐漸適應這個時代生活了。但依然在21世紀的時光中有一絲絲眷戀、不舍。

我劃著火柴點著了柴堆下的引火物,當火焰像一個幽靈般伸展開來時。

我的兩根手指死死地捏著已經燒到頭的火柴不放,我需要這種疼痛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是在一個真實的世界中。這個真實的世界有我,有火柴,有桃花源就夠了。

盡管我知道這並沒有什麽意義。

我立即走到了外面,在雨天中開通了外面的跑車,開始在山附近的一條老舊的賽道上開始跑了起來。

這輛跑車不是磁懸浮的。

這是一條穿越森林、草原、並且離湖水很近的簡易賽車跑道,我的車子行駛在上面很穩,我對我自己的技術有信心。林中你滴滴雨水從天上落下,落到樹葉上,跑車的身上,我自己的身上。

一個彎道,又一個彎道,我在雨天中最不安全的時候。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彎道,開除了我賽車的最快速度。

我又想起了兩個世紀前的江東省,兩個世紀前的臨濱市。現在周圍的一切與那時的城市、校園、江河我如隔世,仿佛從來不在同一個世界一樣。那時的夢想卻與現在的現實無縫連接,我始終忽然難以相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我真的上過小學嗎?我真的上過中學嗎?我真的在那天在那個大學自習室待過嗎?我真的搞過那個游戲嗎?我真的……”

我忽然想起來,兩個世紀前少年時代的我在長江那裏有一次一時興起疊了一艘大大的紙船,就放在了長江江邊的水面上。我靜靜的看著那艘紙船,不知道長江的江水會把它飄向向何處。而我就是一艘紙船,不知道命運的江水會把我飄向哪一個節點?

賽車停下來了,而我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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